堂室寂静,澄澈的天光洒了一地的斑驳,唯有那庭外的玉兰摇曳着身姿,用光影轻拂着门槛。
室内,浮屠香燃断了半柱,却迟迟不见高位之上的人出现,而堂内,左右两席都坐满了人,他们面面相觑,不知为何老夫人今日会将他们召到此处,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,老夫人多年不理族内之事,今次会召集诸位长老,事情便定然不简单。
上首的方向,细白的瓷器之上以金丝勾勒出福禄图纹,这一对宝瓶是老家主当年亲自监制,而后一直放在了沉香堂内,以这两只宝瓶为界,最靠近高位的唯有两席,一席为太祀首座,一席为主母之位,如今主母之位暂缺,因而唯有老者一人坐于上首。
老者低沉着眉眼,室外天亮得厉害,却偏留着他这一处融在阴影里。就在半日前,他的人来报,称见到窦氏那丫头返回了江淮,并只身前往裴氏祖宅,才过着半日的功夫,老夫人便急招众人,为了什么他大体能猜到。
老夫人将他们这群人晾在沉香堂半晌,惩处的意味甚浓。
老者看向对座空悬的位子,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,从此次窦氏之事上更能看出,窦长笙虽有些本事在身上,但性格强硬,就连寻常世家贵女的半分柔和都无,明知此事涉及长辈,却依旧不依不饶,如何能当裴氏主母。
此时众人已经候了一炷香的时间,却始终不见来人,唯有候在庭中的嬷嬷一人始终保持着垂首恭敬的姿态,却是对他们无半句言语。
“老夫人可是因何事耽搁了?”
终是有人忍不住询问庭内的嬷嬷,但那嬷嬷却是端持着谦和的笑意,垂首敛目,并不答此人的提问,这番态度让众人更是疑惑了。
终是耐不住众人的询问,嬷嬷躬身道:“老夫人道,她知晓诸位为裴氏鞠躬尽瘁,半生劳累,因此责怪的话她说不出口。”
“但身为长辈却与晚辈为难,非君子之道。今日,她只能以此方式,望诸位看着老家主当年亲手种下的满庭芬芳,静思己过,迷途知返。”
“坐高位久矣便生了他人不可违逆的性子,此乃骄慢之心,非贤能之士可取。”
嬷嬷顿了顿,而后看向室内最深之处,那白瓷净瓶遮挡了老者部分的身姿,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“裴氏之人行差踏错亦当有所交代,此为谦卑而非微小之举。”
嬷嬷的话说到这,众人已然心中有数,他们当中不少人忍不住向沉寂的上首投去目光,却又不敢与老者的视线对上。
老夫人这是欲给窦氏一个交代,却又欲顾全大长老的颜面,因此并未单独召唤,容族内其他小辈多加揣测。在场众人皆为太祀长老,知晓今日之事便在这园内了结,不会带出去半分。
众人虽知老夫人意思,但大长老不松口,他们自然不敢随意表态,因而纷纷坐了回去,一时室内静默无语,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嘈杂。
良久,那个如山影横陈般巍然不动的身影终是起身,老者深呼了一口气,抬首往天光下走去。
他走至嬷嬷身旁,并未正色看她,缓声道:“那丫头也算裴氏之人,如今在江淮做生意,少不得需要依仗之时,便将鹰隼指给她差遣吧……”
说到这,老者顿了顿,深吸了口气,而后道:“权当我给她赔罪了。”
此话说完,老者便甩手离开了庭内,再不管身后之人探究的目光。
众人皆知,大长老的鹰隼虽被家主收回,但那毕竟是他一手培养,无他正式的命令,赵如胜也难驯这一队人马,如今得了他亲口道出此话,鹰隼才算正式交了出去,还是交到了窦长笙的手里。
无论那窦氏女此前如何反击方、文等世族,唯有今日鹰隼到了她手里,大长老赔礼的态度明了,这件事才落幕,窦氏方才算真正挽尊。
但他们也听出来,大长老这话中还是留了余地,他道“那丫头也算裴氏之人”,便是以族内长辈的身份赠与晚辈,因此这算不得裴氏向窦氏赔礼,乃是他个人的行为。而这已经是他的底线,即便是老夫人也不能逼迫过甚。
嬷嬷目送着大长老的身影离去,而后又朝庭中众人垂首,遂退了下去复命。
半山的抚春阁内,老妇人一袭抱春服坐于廊下乘凉,远眺着锦绣山色和热闹的市井城郭。金氏亲手将剥好的果肉置于盘中,而后呈递到老妇人面前的矮桌上。
未久,便见嬷嬷自山下而来,裴老夫人见她走得气喘,不由道:
“将气匀了再慢慢说。”
听了这话,嬷嬷稳了稳气息,复才将片刻前庭院内的话一一道与裴老夫人。
金氏在旁听着却是眉头微蹙,“这样看来,窦氏这颜面是保住了,但阿笙那丫头却将大长老完全得罪了。”
金氏略微侧头去看裴老夫人的神色,却见她不由叹了口气。
“钰儿既想留下那丫头,却又容得她将人得罪透了,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