笙歌勉力撑住眼睫,不敢眨动一下,目光投定远处,却一直没能等到那个人。
他一定不会来了。
他一定把她忘了。这样也好,等到重逢那日,她便可以毫不留情地用那支金镶玉簪刺向他。
一缕叹息呼出,笙歌闭上湿润薄红的双眼。
这一场梦格外漫长,漫长到笙歌再醒来时,头脑依旧昏昏沉沉。
良久,视野变得清晰明亮,那棵乌桕树也已经消失不见。
笙歌动了动身体,只听筋骨咯吱一声,瞬间打通浑身经脉。四肢伸展开,只能感受到似有似无的疼痛。笙歌撑身坐起,侧首看去,朦胧床幔飘扬间,一席墨袍长身而立。
锦靴缓步走来,距床榻五步时驻足。
笙歌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孔,面如冠玉,冷峻凌然。笙歌启唇:“晏郎君。”
“身体好些了吗?”温哑的嗓音漫过笙歌的耳畔。
“小的已经痊愈,多谢晏郎君相救。”
“你已经躺了半月有余,确实该痊愈了。还有,救你的人是岑娘子。”墨袍悠然离去。
笙歌了然,岑娘子是将她托付给了晏郎君。
木门吱呀,笙歌掀开被衾,正欲挪身下榻。俯眼看去,身上是一件素白的中衣,笙歌急忙伸手拉开衣襟,庆幸胸前的裹布完好无损。看裹布的成色,是纯白崭新的,应是刚换不久。
笙歌一怔,合上衣襟,耳颊通红。
“他发现了吗?是谁换的?”笙歌一边不安地咕哝着,一边起身穿上外袍,随手束起发髻,便向盆架前走去。
笙歌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,掬水洗净脸和人皮面具,又拿布巾擦干手脸,对着镜子重新贴上面具,方推门走出房间。
虽说已经很久没有更换面具,这皮肤倒是一点也不干糙。笙歌摸了摸脸颊,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檐廊,走进一处小庭院。
“笙歌郎君。”凌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笙歌微惊,方才没有听见凌玉的脚步声。
笙歌侧首看去,俯身作揖:“凌侍卫。”
凌玉俯眼看向笙歌,“笙歌郎君刚痊愈,不宜四处走动,我送你回房歇息。”这是不容推辞的语气。
笙歌颔首,跟着凌玉往回路走。转身之际,庭院角落里的一棵乌桕树吸引住笙歌的目光,乌桕树下是两架秋千。
笙歌没有再多看。
笙歌随凌玉穿过檐廊,加快步伐与凌玉并肩而行,“小的适才于府中闲逛时,一直没有看见小厮和婢女的身影,想来晏郎君是好清静之人。可这偌大的府邸总不能一直不清扫,叫宾客瞧见怕是有损晏郎君的颜面。小的是真心想要报答晏郎君的恩情,若凌侍卫方便,麻烦帮小的问问,是否可以让小的帮忙清扫。”
凌玉没有去看,只是耳中徘徊着笙歌的话。
他没有揭穿笙歌的心思,只是冷淡地应了声“嗯”。
凌玉传婢女送来吃食便离开了房间。
笙歌拂袍落座案侧,看着寡淡朴素的吃食,却也觉得甘之如饴。
清风带着草木香,悠悠然拂过鬓边的碎发。笙歌撑肘托腮,目光投向窗外。一眼望去,庭院中满是翠绿繁茂的乌桕树,却不见其他树种。
“他也喜欢乌桕树?”笙歌呢喃道。
她曾经喜欢乌桕树,如今还是眼不见为好。
笙歌收回目光,落在碗里的白粥上。汤匙搅拌着浓稠的白粥,拨弄来拨弄去,舀一勺,静看着微风吹散匙上的白雾。
“可乌桕树下为何会有秋千?难道他也喜欢在乌桕树下荡秋千?”笙歌轻叹了声,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。
唇瓣张开,咀嚼着淡而无味的白粥。待到碗盘干净,笙歌放下汤匙,走出厢房。
一道黑影从檐顶跃下,凌玉挡住笙歌的去路,质问道:“你去何处?”
“小的想回去与岑娘子道谢。”她还是想再回一趟梨春园。
“我送你。”凌玉正要转身,又听身后一言:“不用了,我自己去就行,谢谢凌侍卫。”
凌玉没有应声,依旧向府外走去。凌玉掀开马车幕帘,示意笙歌上车。
“小的身份低贱,不能乘坐晏郎君的马车。”笙歌俯身后退。
凌玉不由分说,将笙歌打横抱起放进车舆内,留下一句“晏郎君的吩咐”便离开了车舆。
“谢谢。”幕帘飘落,声音伴着微风传出车舆。
马车于梨春园门口停下,笙歌下车,问凌玉:“凌侍卫也要同小的一起进去吗?”
凌玉默然颔首,稍稍收住身上的戾气。
笙歌转身踏入梨春园,向岑娘子所在的厢房走去。一路上,笙歌环顾周围,不同往日的宾客满堂,戏园内倒是异常冷清。以往这个时候,岑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