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笙歌郎君,这边请。”凌玉打开房门,示意道。
甫踏进厢房,笙歌一眼便看见正落座窗边榻上的云晏。阵阵微风拂过他的鬓发,温和的光线投落在他的脸上,镌刻出清冷的轮廓。
笙歌走去,俯身行礼:“晏郎君。”
云晏收回目光,回首看向笙歌。见那青涩的脸庞褪去了本就不多的肉感,只留下棱角分明的瘦削,笙歌心头略紧。
“坐。”薄唇抿开,听不出他的语气。
笙歌恭敬走去,拂袍落座云晏对面。
“多谢晏郎君。”
茶杯落案,“你还记得我救你的条件吗?”
笙歌的目光坠落茶水,“记得,只是笙歌已经拒绝了秋司直。”
薄唇轻笑,“想来也是。”云晏撑肘扶额,淡然地晃着茶杯,“不过你为何要拒绝他呢?跟了他,既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,也可保自己平安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
笙歌蹙眉,“可惜他是东方氏的人,与晏郎君的立场相悖。小的宁愿一死,也不想让晏郎君误解笙歌的忠心。即便晏郎君知道这是做戏。”
云晏挑眉,凝目笙歌良久,方笑道:“你对我真是忠心耿耿,连做戏都不愿背叛我。”
笑容逐渐消失,“既如此,我又有何理由不重用你?即日起,你便于我府上住下,做我的……贴身小厮。”
笙歌起身行礼:“笙歌谢晏郎君收留。”
修长的手指挥了挥,笙歌会意,俯身离去。
行至门口,笙歌突然驻足,转身道:“晏郎君,小的看庭院中落叶满地,怕是会碍着您走路。若晏郎君准许,小的帮您清扫庭院。”
“嗯。”笙歌颔首,房门合上。
云晏侧首看向庭院,笙歌拿起扫帚仔仔细细地清扫着落叶。
云晏微微抬颔,目光移向笙歌头上的那片乌桕树顶。橙黄的余晖将青绿色的树叶照得透亮澄澈,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着耀眼的光芒。
恍惚间,云晏想起元熙二十七年的五月,彼时,朝阳殿的那棵乌桕树还是生机勃勃,枝繁叶茂。
云晏在乌桕树下荡着秋千,抬头去看乌桕树顶。温暖的夕阳穿过透绿的乌桕树叶,照落少年忧愁的面容。泛着金辉的眸底漾开一片水色,倒映着少女明媚的笑颜。
云晏忍不住伸手,手指艰涩地向上伸展,想要去触碰,却只有飘飘落叶羽毛似的滑过手背。盈盈泪水涌出洇红的眼尾,随风凉透鲜活的心脏。
他想他的婧儿妹妹了。
想得痛彻心扉。
因为他背叛了她,方换来如今的太子之位。
而他,注定要困于这深宫之中。
她走后,他便生了一场重病。大病初愈时已是元熙二十五年冬至。此后七年,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,心中思念愈发深切,身上病痛愈加刺骨。
太医说,他是郁结于心,久积成疾,告诉他心病还须心药医。
是啊,心病还须心药医,他的心药只有她。
找不到她,他一辈子都无法心安。
“婧儿……”
泪水不知从何时模糊了双眼,乌桕树下的那人多像他的婧儿妹妹。
八年既过,他的婧儿妹妹该长这么高了,浓密如缎的青丝也该及腰了。
他想问问她,这几年她都去了何处?饭否?怨他,恨他否……他不敢再去想。
他找了她七年都杳无音讯,如今他也不敢再奢求什么,但求她能平平安安。
平平安安地等她的子粲哥哥接她回家。
心底的那颗火种燃着一缕残弱的火苗,似有若无,飘寂孤零。
“咳咳咳咳咳咳……”灼热气流在胸腔内翻山倒海,从喉处迸发出腥苦的血水。云晏俯眼看去,凝目布巾上的鲜红,一丝叹息呼出唇间。
云晏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,再放下时,曲指间多出一杯清水。清澈透亮的水面倒映出笙歌的面容,单看那对眸,一样的乌亮杏圆。
“晏郎君,可需要请医师过来诊治?”
云晏回过神,饮尽杯中水,淡漠道:“你不去清扫庭院,进来做何?”
“庭院已经清扫干净。小的适才听见晏郎君咳嗽,担心晏郎君的身体,便过来看看。”笙歌怯怯地回,又后退一步,俯身道:“既然晏郎君无碍,那小的便去干活了。”
笙歌转身便要离开,一只手蓦然拉住笙歌的手腕,将她搂入怀里。笙歌撑手扶榻,不让自己向后跌去。
“既然是我的贴身小厮,那便做好贴身小厮该做的事情。”
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向笙歌的耳后,笙歌握紧手,忍住反抗的冲动,冷静道:“恕小的愚笨,不知晏郎君所言何事?”
云晏靠近笙歌的耳边,歪头俯视笙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