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府到处张灯结彩,宾客满堂,喜气洋洋。
长辞唇角含笑走了进去,身上穿着的是黑衣,看不清上面沾染的血渍,倒像是脏污的泥点子。
他面色阴沉,与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。
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装扮的护卫,包括与他如影随形的云翊。
长辞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无数道视线,脚步不曾停歇,怡然自得地迈进大厅。
乌青色疲惫的双眼完全被不远处那抹红裙吸引。
孟珏看见来人,先是一惊,然后下意识往前一步,将新娘子护在身后。
而阿音在听到他那一声时,整个人便吓出了神,双腿更是像被钉住似的动弹不得。
一别数月,那个一走了之的男人,竟然会在今日出现在孟府。
他想做什么?是来送祝福喝喜酒的?
还是......
原本热闹大厅,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。
宾客们后知后觉察觉到气氛不对劲,京中人都惧怕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,即便知晓他是来捣乱的,却无一人敢出来阻止。
最后,是孟老爷先开了口。
“犬子今日大婚,能有长辞将军赏脸,实在荣幸,福伯,还不赶紧邀将军入座。”
“是。”福伯的心吓得怦怦直跳,忙想上前邀请,但云翊抬手一挥,面无表情拦住了他。
几日不曾停歇的骑马狂奔,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青黑阴沉,十分难看。
尤其是黑衣少年,眼里都是那刺眼的红,呼吸之间,尽是血气。
他的记忆实在太好,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和阿音相遇的每一幕。
那个胆小懦弱向他求救的女子,那个为了活下去,愿意勾引他的女子,那个辱骂他,动手打他的女子。
明明在舍身崖下,她说只要他醒来,便嫁给他,永远不会离开他。
在将军府,总是明里暗里对他表白心里的女子,今日却要嫁做他人妇。
长辞一边走,一边胸口起伏得越发厉害,喉咙里血气浓重。
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,张嘴舔了舔唇,笑容更大了一些。
几步的距离好像很远,又好像很近,眨眼之间,便已经走到了阿音面前。
孟珏不算了解长辞,但也能从他行为举止中猜到,他是来捣乱的。
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压抑的、克制的、阴沉的、绝望的气息。
孟珏被这样的气势惊到,面上表情凝结住,却仍是侧身,将阿音完全挡住,就这么不卑不亢地盯着他看。
是,他不会武功,也打不过长辞,但只要他还剩一口气,就绝对不会允许长辞伤害阿音。
阿音虽头上盖着喜帕,却也清楚听见那一步一步朝她靠近的脚步声,最后在她面前停下。
这时,孟老爷的声音再次响起:
“我孟府虽是小门小户,比不过您将军府,但君子尚知不拆一桩婚的道理,将军莫要仗着身份尊贵,坏人喜事。”
“孟大人所言极是。”
只闻少年一声冷笑,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有皱痕的宣纸,展现在众人眼前。
“这张是苏挽音的卖身契,上面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写明她是我将军府的人。而你孟家迎娶本将军的人,却不知会我一声,实在无礼。”
此话一出,全场哑然。
孟家夫妇面面相觑,显然没料到苏挽音的卖身契,竟会在长辞将军手中。
当着所有人的面,闹这么一出,孟老爷有理变无礼,丢脸又难堪,当即无话可说。
孟珏无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。
阿音从未和他提起过自己的卖身契在长辞手中,这令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长辞苍白消瘦的脸含着浅笑,直视着孟珏。
这一瞬间,对着长辞那张脸,孟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威名赫赫的长辞将军,此刻脸色惨白,眼窝都是凹陷的青,看着竟比他这个不懂武的还要虚弱。
长辞无声对孟珏行了个君子之礼,却偏偏做的是最无礼之事。
他一把将孟珏身后的女子扯过,喜帕随之掉落,渐渐露出那张芙蓉桃花面。
“好阿音,你不是说过要嫁给我的么。”
阿音有一瞬的茫然,就这么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长辞,表情完全僵住。
少年盯着她,不再说话,胸口剧烈起伏着,唇角流下血来。
阿音的脸颊滴落下一滴鲜红的血,滚烫灼热,她忽然回过神,眼睛睁大了些,微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抹了一把脸,指尖上的血依旧灼烫。
这一瞬,只觉呼吸困难,对上他的眼睛时,放在身侧的手指忽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