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声声,倚窗而坐,微风轻柔如纱,落下窗台,萦绕在肩上。
我指尖翻动着书页,眸光柔和,“这都是你整理的?”
萦风点点头,“圣疮在我的故乡临州是一种极其凶恶的病症,我听闻徵公子先前为医治夫人研制了新的药膳,便从医案中将宫门过往有关圣疮的记录都整理出来了。”
“这就是你想留下习医的缘由?”
他微微颔首,眸光清亮,望着我笑得温和,倾身指了指我手中医籍上的方子,“这沙参麦冬汤比过去所有辅助医治圣疮的药膳都有效。”
“徵公子不愧是百年难遇的药理天才。”萦风垂下眼眸,神色钦佩,“我听医官说,夫人患圣疮那几日,徵公子因为要陪你,不想将病气渡给他人,一个人在药房几乎不眠不休,试了十几次才配出这方子。”
我眼眶有一丝灼热,平静的心湖忽而泛起了涟漪。
萦风压低声音道,“医官们都猜测,徵公子是让自己也患上了圣疮,才配出这方子的。”
我抬眸,余光瞥见院中站着一道身影,刚望过去,只见宫远徵离去的背影。
也不知他站了多久,风带起他的衣摆,后背轮廓清晰,腰身尤薄。
过往他是不是也默默做了许多事,我心想。
“医官们现在肯与你说话了?”我微微回神。
萦风顿了顿,无声笑了下,“我都是趁徵公子不在时偷偷问的。”
“不过我想他即便知道了,应该也不会罚医官的。”微风轻拂起他额前的碎发,眉宇间透出温润的气息,“徵公子只是看着面冷。”
我将手里的医籍放到桌案上,抬眸凝着这双与宫远徵相似的眉眼,心里倏地五味杂陈。
他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,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,“不瞒你,我确实羡慕过徵公子。”
萦风眼眸渐渐暗淡下去,“他与我一样失去双亲,可他身边一直有疼惜他的人,我什么也没有。”
“但我并不想成为他。”他盯着我的眼睛,停顿了许久,“宫门如此之大,一人撑起医馆,医毒双修,种出出云重莲,研制百草萃,保全族人性命。”
“徵宫宫主可不是好当的,若不是毒经百骸,又怎换得毒药天才之名。”
看来他还从医官那儿听来了许多事。
萦风唇角微微下压,“我能理解你为何如此深爱他了。”
可远不止这些。
这些只能说明他值得被爱。
而过去的我爱的是他的敏感,脆弱,占有欲,多疑和莫名其妙。
我爱的只是他这个人。
就像此刻,明明记忆全无,却又克制不住地心动。
屋外倏然响起的喧闹声将我的思绪拉回些许,萦风看向窗外,蹙起眉头道,“是旁系的人。”
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裙,向屋外走去,想起叔父之前一直对萦风怀恨在心,将他拦在了里屋内。
“你一个人太危险了。”他抬手握住门边,神色焦急。
“医馆戒备森严,且有前车之鉴,我会多加小心。”话落我合上了里屋的门扉。
医馆院内乌泱泱地站满了旁系的人,比叔父之前带人在徵宫门口行刺我时还要多。
绛紫昙花罗纹锦裙刚踏出药房,我尚未开口,便听见一声低吼,“让开!”
宫远徵穿过分散的人群,快步迈上台阶,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我一番,面色紧张,“你没事吧?”
“无事。”
他这才放下心来,当即抽出佩刀,迈步挡在我身前,眉眼凌厉,“叔父,又有何贵干?”
我扫视一圈院子里的旁系,察觉出人群有异,葱白指尖轻抚上宫远徵手臂的衣衫低声道,“他们的癔症已痊愈了?”
宫远徵偏头蹙眉,方才太过紧张叔父为难于我,并未顾及旁系众人的状况。
他回头环视四周,见他们神色已恢复如常,不似从前那般疯疯癫癫,心下也愈发不解。
医馆的侍卫涌进院中,将旁系围在中间,就要拔刀相向时叔父忽而在我与宫远徵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多谢徵公子和冷夫人相救,我旁系才得以逃脱癔症的折磨。”叔父嘶哑着嗓音哭道,旁系众人也跟着跪下身。
我俩看着他们感激涕零的模样面面相觑,宫远徵疑惑不已,凑近我轻声道,“你给他们解蛊了?”
我连忙摇了摇头,指尖仍捏着他的衣袖,“不是我,我还以为是你呢。”
他敛着眉,眼神满是警惕,又迈了半步,将我向身后拢了拢,嘟囔道,“叔父又耍什么花样?”
叔父见我们不接话,直起身涕泗横流道,“若不是小公子寻得那医治癔症的法子,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