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讯很快,一炷香的功夫,那些人便把知道的都吐干净了。
方明珠小手一挥,二十名亲兵心领神会,提起那些半死不活的掠卖罪犯,噗噗通通扔垃圾似的,丢进大火中。
采生折割【就是把人弄成残疾或者怪物去乞讨卖艺,以此谋利】,依律当凌迟。
让他们葬身火海,算便宜他们了。
方明珠望着半天高的烈焰,冷声道:“传我号令,召回前行亲兵,每二十人一组向周边州县散开,暗中调查可有掠卖人口之事。
若有,务必抓住罪犯,审出上下线,解救被掠卖的妇女儿童。”
“是!”
方明珠手下的亲兵是她亲自挑选的,跟着她出生入死五年,其忠心与战斗力都是杠杠硬。
梁高站在人群外,遥遥望着发号施令的小姑娘。
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蒋惜梅的脸。
当年在北境军中,她也曾是锐不可当、傲骨卓然的女将。
可是她从没有过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,更没有让人马首是瞻的气魄。
她本该有。
她本该耀眼如皓月,清辉万里,令人仰望。
……
方明珠留下十二人看护被解救的少女幼童,等待官府来人安置。
转身上马,往上京的方向赶。
梁高怔怔地望着她,忽然解下拉车的马,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。
“小明珠,你就这么走了?”
方明珠胸腔里仿佛坠着个铅坨子,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面对凶残暴虐的桑国贼寇与水匪,她从没怕过。
可是面对那些被折磨得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的少女幼童,方明珠冷汗都冒出来了。
她是大黎未来的皇后。
守护好大黎的疆土与子民,是她身为武将、身为皇后义不容辞的责任。
百姓有难,便是上位者无能。
梁高与方明珠并驾齐驱,他还是那么耿直,那么聒噪,喋喋不休追问个没完。
“小明珠,你不管他们了?那些女子,那些孩童,他们今后该怎么活下去?”
方明珠目不斜视,上身伏低,马鞭凌空甩出一道道破风声。
梁高对她的态度很不满,怒声道:“小明珠,你爹没教过你救人救到底,送佛送到西吗?”
方明珠猛然转过头,怒气腾腾地瞪他。
月色如水,少女溜圆水润的杏眸灿灿生辉,寒意涔涔。
梁高没来由心口一缩,讪讪地咧了咧嘴:“小明珠——”
方明珠一鞭子抽了过去,梁高上身猛的后仰,平平地躺倒在马背上,躲开了。
他直起腰,皱眉怒道:“小明珠,你这是做什么?你怎么跟你娘一样,性子也太暴躁了!”
方明珠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,沉声喝道:“刀来!”
“小将军,接刀!”
一名亲兵将梅花刀投掷过去,方明珠没回头,准确无误地伸手握住刀柄。
刀锋一转,重重向梁高斩去。
梁高没想到她一句话不说就挥刀相向,刚坐直的身体向侧边一倒,险些被甩下马,狼狈不堪。
“小明珠,你疯啦!”
方明珠冷冰冰地道:“再敢对我阿爹阿娘不敬,我饶不了你!”
梁高一口气没上来,憋在胸腔,噎得直瞪眼。
不愧是小梅花的女儿,跟她一样的暴脾气,一言不合就动刀。
“你这孩子!真是叫你爹娘惯坏了!”
方明珠的脸色愈发冷了,几乎能刮下来一层冰碴子。
“吁——”
她左手挽缰勒马,右手提着梅花刀,讥诮地看着梁高:“我知道你是谁了。”
梁高挑了挑眉:“哦?”
当年黎晏州登基后召他回朝,让他读书识字,学习文化知识,以便更好地为国家为百姓谋福祉。
但他学不进去文化知识,又跟不上军中作战方式的快速变化,渐渐便被历史的车轮甩开八丈远。
加上蒋惜梅成亲生女,他大受刺激,就辞官云游去了。
直到五年前云游到东山,无意间得知蒋惜梅的长女在水师大营,梁高就没再去过别处,一直远远的守护方明珠。
方明珠感激他这五年的默默保护,但一码归一码,诋毁她的父母,该打还是要打的。
“你叫梁高,曾是太上皇麾下将领,十八年前辞官归隐。”
梁高有些意外,又有些期待:“你阿娘告诉你的?”
方明珠摇头,耿直地道:“我阿爹阿娘从没提起过你,我是听张伯说的,他曾在北境军中当过伙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