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虎哥,你过来diǎn。”朱佑樘挤出一个微笑,脸上呈现的,却是痛苦的神色。
喉咙里面就像塞了一个鸡蛋一般难受的张儒快速挪动脚步,坐在了龙榻边缘,伸出手抓住朱佑樘那如干枯老树枝一般的手:“陛下,您说。”
“虎哥啊,我这辈子,最对不住的人,就是你了。最后的话,就想跟你说说。”朱佑樘眼睛瞬间就湿了。
他看到张儒那憔悴的模样,看到对方因为自己快死了那种悲怆,悲从中来。
谁都不想死,即便是无数次嘱咐自己把生死看开diǎn的朱佑樘。
他是皇帝,他才三十多岁,他不想死。
可人活着,有生有死,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。
张儒握着朱佑樘的手:“陛下,别说了,你休息会。”
朱佑樘摇头,只是恍惚间的摇头,其实脑袋没动:“不,我要说,我要是再不说,有些话,就只有托梦了。
当年我们在安乐堂的时候,你差diǎn死了,你还记得吗?
母妃告诉我,说虎子这次能够活下去,孩儿你绝对不能辜负他。可笑,那个时候我连个名字都没有。
姑姑们对我们很好,可总有人想着要我们的命啊!
那时候我就在想,难道人命在他们眼里真的不值钱吗?后来我知道人命不是不值钱,只是在别人的眼中,我们只是贱命一条而已。
咳咳咳咳咳咳
呼哧呼哧
嘶
我在东宫被那帮人围住的时候,你的突然出现,让我看到了救星。
那时候我就在想,等将来我当了皇帝,一定给虎哥找天底下最善良最漂亮的女子,让他住最结实漂亮的房子,让他做天底下谁都不敢做的事。
老伴说我是太子,不能跟一个仆役之子走得太近,我头一次觉得老伴的话是不对的。
登基为帝,称霸天下,多么荣光的事,可是身边站着的只是一个内侍,而不是你,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任何不适。
在那一刻,我发现我变了,我变得自私自利,甚至用开创大明盛世这样的话语来让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。
早知道会有今天,还不如当一个不成器的皇帝,每天当大臣们手里的提线木偶,也快意许多。”
“陛下千万不要这么说,为了大明的江山,您做的够多了。”张儒抬起衣袖擦了擦被泪水模糊的双眼。
躺在床上这位还是自己的兄弟吗?
答案无疑是肯定的。
只是这个兄弟,现在已经快让人认不出来了,他清癯的面孔,深陷的眼窝,凸起的颧骨,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那个兄弟。
朱佑樘道:“不要打断我说话,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气呢!
你知道么,朝中大臣其实都怕我。
他们怕我,不是怕佑樘这个人,不是怕佑樘是皇帝,他们是怕佑樘的哥哥会一言不合拔剑杀人。
张阎王!
哈哈哈
咳咳咳
当初我听到有人叫你张阎王的时候差diǎn连肚子都笑痛了,二十岁不到的俊俏郎君,竟然被人冠以阎王称呼。
直到后来生活慢慢好起来之后我才明白,你是在替我背黑锅,是在替我承受那些无耻谩骂。
我说过我会鼎力支持,可是当你去了福州之后,我却又开始犹豫了,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,是不是真的为了我着想。
你说,我得有多自私啊!
你是兄长,你不怪弟弟做事不经大脑,可弟弟心中有愧啊!”
张儒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:“你是君王,担心是很有必要的,我不怪你。你不是也没有怪我在福州养那么多兵么!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理解的,你知道我怕将来不得好死,所以你让我培植自己的势力,包括陈华的安置,都是你可以纵容的。
你对我做的那些,已经够了。”
朱佑樘反驳道:“不不不,不够,一diǎn都不够。这江山,有你一半,这么大的功劳,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。
我是弟弟,我心安理得的承受你对我的好,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跪拜,心安理得的给你使小绊子。
有些事情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的。”
张儒擦了擦朱佑樘嘴角的泪珠:“我都知道,我什么都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个屁,你在心里把我当弟弟看,我这个当弟弟的却时时刻刻想着掣肘你。”朱佑樘是一diǎn都不给自己留面子,竟然当着张儒的面说起了粗话。
张儒认真道:“不就是几个替死鬼嘛!一个万安、一个朱永。万安跳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,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,明知道我张文轩跟当今圣上关系莫逆,还敢跳出来跟我作对?
灭了万安的团伙,我都没想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。
直到朱永也跳出来之后我才想通,这天地间,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既要前内阁首辅出马又让当今保国公出马的事。
这个人就是陛下您!”
“你不怪我?”朱佑樘没想到张儒竟然真的什么都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