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军对明军溃兵的追击,在天明时分才堪堪停止。
在鱼白色天空下的,是血色的大地。
数千人的哀嚎,数千人的逝去,这在大明身上不过是疥癣小疾,但这沙尘落在了平凡人的身上时,便是一生的结束。
郑陆到底还是投降了,他把自己腰刀丢在那处小山丘上,随后领着剩余的士兵们,去向齐尔哈朗投降。
而来接待他们的,不过是一个梅勒章京。
就此,唐平寇所抛弃的卫所兵们,便就成为了八旗汉军的新份子。
而在这一幕发生时,负责传达多尔衮命令的岳乐刚好抵达了战场。他的目光所视,无不是倒地的尸体与跪服的投降者。
齐尔哈朗又一次胜利了,他坐在一处较为干洁的石头上,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,以及不断被收拢的明军溃兵。
岳乐在齐尔哈朗亲卫的带领下走到了对方身前,说明白了为何阿巴泰部迟迟未到的原因所在——顺天府的明军已经占住顺义了。
如果将居庸关比作顺天府的咽喉的话,那么顺义便就是这咽喉正中央的喉结部。明军重新拿下此处,不仅仅可以向上威胁占住居庸关的阿巴泰部,也可以联络北面的明军各部残兵。
最重要的是,占住了顺天府外面的城镇,多尔衮便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将兵摆放在顺天府下了。
或许该说阿巴泰的运气不错,如果他不听从多尔衮的命令,那么他无疑会在茫然无知之中被明军袭击。
但明军是否能胜他,倒也说不定。
但无论如何,眼下的局势无疑是对明朝廷有利的。
多尔衮的回援队伍只有三万人,他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顺天府或者顺义城。李建泰的人马在拒马河南岸蠢蠢欲动,更何况还有从居庸关逃走的明军各部。
如果这位天才般的征服者不能把握时机的话,或许天命将再一次高悬于日月旗之上。而他们将重新回到林海雪原,重新开始蛰伏。
“辅政王确定是将大任都交付给我了吗?”齐尔哈朗看着眼前的岳乐问道。他需要多尔衮的直接背书,唯有如此他才可以控制的住阿巴泰这个豪格的坚定支持者。
“是。”岳乐点点头,又将多尔衮的命令复述一遍。
“令和硕郑亲卫齐尔哈朗领手下兵将,即刻切断顺义城与外界之联系。顺天府四面兵将,悉可为其调遣。”
“好。”齐尔哈朗尽管依旧是皱着一个眉头的样子,但从他的语气中还是略微可以感受的到一些高兴。
“这样吧,你去居庸关通知你阿玛,就说要他放弃居庸关,队伍往顺义城靠近。”齐尔哈朗站起身子,拍了拍身上灰尘。
太阳已经彻底升上来了,在明媚的阳光中,聚拢在地上的血池反射着亮光。
“是。”岳乐旋即起身去遵守命令。
他熟络的爬上马匹,眼睛不自觉的往太阳照耀的方向看去,一队又一队的明军降兵正在搬运清军士兵的尸体。
而他们自己的那些同袍们,则是静静的躺在地上,仍由鸟雀啄食。
“嘎…嘎…嘎…”一只乌鸦降落至一处明军尸体上,它尖厉的发出自己那难听的声音,随后啄走了那明军尸体的眼珠。
“呼……”岳乐把视线移开,他不是心理扭曲的狂人。如果生活在明朝,他或许会是科举浪潮中的一份子。
“唉……”他叹了一口气,随后驱使着马匹快速的往居庸关的方向赶去。
平心而论,岳乐并不是一个喜好杀戮的人。但在明清的战争之中,唯有喜好杀戮的人才能残存下去。
他现在的地位、享受、官身,都是依靠于对于明王朝的胜利而来的。在这样一场决死的搏斗中,唯有对方的彻底死去,才能胜利者叫安心。
而岳乐,正是渴望胜利的一员。
“哒…哒…哒……”岳乐的马蹄声远了。
“哒…哒…哒…吁!
!”吴秀亮二人的马蹄声停了。
在躲开了清军的追击之后,吴秀亮与他的那一位刘总旗近乎是一路狂奔。到了眼下,这日上三杆的时候,才匆匆停下脚步。
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刘总旗一面将马绳拴在树干上,一面望向靠坐在树旁休息的吴秀亮问道。
“我打算回去看能不能找到队伍。”吴秀亮从怀中摸出一张染着血渍的饼来。
他用手将那饼染着血渍的外皮剥去,随后掰成两半,一部分往那位刘总旗的方向递过去。
“仗打成了这个鬼样子,你还回去干什么?”那位刘总旗接过饼来,好奇的问道。
“我…呵。”吴秀亮摇着头苦笑了两声。
“我是军户出生,我爹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在队伍里了。当时还参加了神宗皇帝的萨尔浒之战。如果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