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见这白蛇身躯还在抽动,周遭的黔首征夫们又是一阵不舍气力的石块投掷,直到其半点动静再无才肯停下。
“这畜生,如何能奈何的了乃公?”刘邦一脚狠狠踹在白蛇臃肿的身躯上。
对着周围征夫们大声喊道:“壮士行,又何惧!”
卢绾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季哥儿,心中一阵艳羡。
自己这老大哥从小便是事事比己强出数倍,如今任职亭长后更是远远超出。
“亭长,这畜生却是为某等送来一顿美餐,不若将其炙烤烧熟,也是犒劳一二某等了。”
卢绾看着眼前的蛇身,口水都要流出来了,周边的征夫也是纷纷附和。
刘邦大笑数声,对着一旁的征夫们大手一挥:“且以此蛇飨于吾等!”
众人皆是喜出望外,这年头的黔首沾点荤腥可是不易。(xiang,三声)
虽然天气仍是酷热,但众人还是热火朝天地燃起了篝火,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卢绾用长剑将那大蛇肢解分割。
片刻过后,被烤熟的蛇肉香气四溢,每个翘首以盼的征夫都分到了自己的份额。
而刘邦更是拿着最大的一块,借着水壶中的美酒大快朵颐。
只是刘邦吃着吃着却突然觉得困意涌上心头,眼皮子上下直打架,怎么也撑不起来,当下便两眼一闭,昏睡过去。
迷迷糊糊的刘邦看见眼前一片雾气氤氲,心中不由纳闷起来:
自己不是在密林之中,怎的来了这好多雾气?(yin,yun,均为一声)
但不等刘邦多想,一阵若隐若现的哭泣之声便传入其耳中。
刘邦握紧手中长剑,试着向前行了两步,对着声音方向喊道:“何人在此喧哗?”
未有回音传来,只是哭泣之声又大了几分。
刘邦心中悚然,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得硬着胆子往雾气深处走了几步:
“乃公倒是要看看何人在此装神弄鬼?”
随着刘邦距离雾气越来越近,终于发现了那哭泣之声的来源——一名老妪以一个相当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,眼中泪流不止。
“老妇哭泣为何如此凄切?”刘邦看着这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,不由得出言相问。
心中却是存了几分打听消息的心思。
“吾子惨遭刀斧加身,身死见杀不说,还被人抽筋扒皮食肉,如何能不哭?”
那卧倒在地的老妪言语之间满是愤恨之意。
刘邦立刻想到了那被众人祭了五脏庙的白蛇,而在如此吊诡的环境中又闻得这古怪老妪的恶言,心中登时一紧:
“苦也!乃公莫不是真与鬼神相谋面哉?”
但眼见这老妪只是嘴上功夫不停,并没有什么实际动作,刘邦还是略带侥幸地问道:“妪子何以见杀?”
“吾子,白帝子也,当道于赤帝子前,为其斩之,故死。”
那老妪终于抬起头来,双眼紧紧盯着刘邦,一字一顿地咬牙说出。
“竖瞳!”刘邦看着眼前老妪凶狠的眼神,脑子里却只有这两个字,如何还不知道这老妪愤恨的原主正是自己?
当下胆魄十分去了七八,但又想到自己未出世的长子和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身,又是恶向胆边生,操起手中长剑就要了结了这老妪:
“乃公能杀得了尔子,便也能杀得了尔这老妪!”刘邦一剑刺出,却是全无着力之感。
眼前那卧倒在地的老妪忽的化作雾气消失不见,只留下一句愤恨的诅咒:
“杀子也罢,尚能转世投胎,可戮其尸身却是绝了吾子重修之路,尔这赤帝子好狠的心,此生再难得有至尊之位!”
“季哥儿?季哥儿?”被摇醒的刘邦只觉脑子混沌非常。
眼前卢绾的大脸覆盖了自己整个视线,再一扭头过去,征夫皆是一脸诧异地围在一旁看着自己。
“季哥儿总算醒来,吃饱喝足后还是快快启程罢,再不上路怕是天黑之前到不了城中了!”卢绾对着自己的老大哥催促。
刘邦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,手中咬掉大半的蛇肉仍穿在长剑之上,先前的氤氲雾气和诡异老妪哪还有半点踪影?
“走走走,快些上路。”刘邦连忙起身,对着四周的征夫吩咐,只是心中不免遐想:
“赤帝子?白帝子?至尊?都是什么鬼话!”
刘邦看着长剑上串着的蛇肉,犹豫再三还是大口大口地咬了下去:
“乃公吃的就是尔这白帝子,甚么狗屁至尊,也想糊弄乃公?!”
顶着火辣的太阳,一行征夫又踏上了前往咸阳服役的道路。
而此时沛县内的刘邦同僚们,却是早已将这远赴咸阳的亭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