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息笑吟吟垂着手道:“惠妃娘娘是有位分有孩子的,太后怎会要她如此丢了脸面,要跪也不会跪在这里,否则传了出去,惠妃娘娘还怎么做人呢?”
安玲容猜不透太后的盘算,便跟着竹息进了暖阁坐下。
竹息指着案几上一碟莲心酥并一碗核桃酪道:“这是太后昨夜给娘娘备下的夜宵,娘娘没用上,已经凉了,奴婢叫人撤了,换些早膳点心吧。”
安玲容诧异,却只能不动声色含笑道:“姑姑怎知本宫没有用早膳?”
竹息笑道:“奴婢哪里能知道,不过是按着太后的吩咐做事罢了。
只不过娘娘昨夜没来,那必定是因为侍寝而不知道。
若是侍寝之后即刻回宫,那这个时辰知道了会赶来。
娘娘一向与惠妃娘娘情同姐妹,不是么?”
安玲容暗暗咋舌,太后身边一个姑姑都活成了水晶玻璃通透人儿,何况是太后自己。
看着早膳上来,她索性定下神来,用了点奶茶和马蹄饼,又用了一小碗栗子粥。
竹息在旁笑眯眯道:“太后临睡前嘱咐了,要是娘娘没有用东西的精神,她便懒得和娘娘多言了。
要是娘娘还吃得下,那就还能有心思说话的。”
安玲容依然含笑:“竹息姑姑,本宫已经吃饱了。”
竹息如何不懂,笑道:“娘娘放心。”
如此回答,安玲容亦只能缄默了。
静候了一炷香时分,只听见有珠帘挽起的轻晃声清脆玲玲,如同细雨潺潺。
隔着一挂碎玉珠帘,有透澈如水的女子声音传来,仿佛也沾染了碎玉的玲珑通透。
太后从帘后漫步而出:“哀家就知道,惠妃罚不归夜,你迟早会来,因为这件事,少不得有你牵连。”
安玲容忙起身行礼,诚惶诚恐:“太后万福金安,福寿康宁。”
太后摆手道:“哀家有什么万福的?后宫里头人是越来越少了,这么好的算盘在哀家眼皮子底下,哀家想闭上眼当看不见也不成啊。”
安玲容保持着恭谨的微笑:“太后的话,臣妾不明白。”
太后看着宫女们布好早膳退下,笑着从竹息手中取过茶水漱口,然后慢慢舀着一碗燕窝粥喝了几口。
“不明白?哀家只需看这件事中谁得益最多,便可以猜测是谁做的。”
她极力撑着脸上的笑:“太后这话,臣妾有些听不懂了。”
太后搁下燕窝粥,摆手道:“竹息,这粥太淡了,替哀家去兑上点牛乳。”
竹息答应了一声,引着一众宫女退下,唯余安玲容与太后静静相对。
太后拿绢子擦了擦唇角,随手撂下,转了冰冷脸色。
“安妃,哀家老了,但不傻,如今你一心想跟皇后斗,究竟有没有把哀家和皇后放在眼里?”
安玲容安玲容目视太后,意味深长。
“太后,臣妾觉得或许在皇上眼中,母子之恩,父子之情,夫妻之义,都比不上君臣二字来得要紧呢!皇后娘娘她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,臣妾也只是出于自保罢了。”
太后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:“这是你自己的揣测,还是皇帝告诉你的?”
安玲容见太后不再动早膳,便盛了一碗牛骨髓汤,恭恭敬敬递到太后手边。
“皇上天心难测,臣妾如何能得知,皇上更不会告诉臣妾什么。
只是太后对皇上之事无不上心,难道会看不出来么?
臣妾若真有什么算计,多也是落了‘正巧’二字罢了。”
熹微的天光从重重垂纱帷帘后薄薄透进,太后背着光宽坐榻上,衣裾在足下铺成舒展优雅的弧度。
任凭身后是四月锦绣,花香弥漫的浮光万丈,她的面孔却似浸在阴翳之中,连着浑身的金珠玉饰、朱罗灿绣,都成了冰冷的死色。
太后打量着安玲容的神色,片刻,才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汤,慢慢啜饮。
“你倒是越来越懂得看皇帝了,难怪惠妃一晚上都不愿意说出你和她故意针对皇后一事。”
太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,眼中却是极淡极淡的邈远之色,仿佛她这个人,永远是高不可攀,难以捉摸。
“惠妃在哀家的寝殿外头候着,你自己去看看吧。”
安玲容本为眉庄担心,听得这一句,忙走到太后寝殿前,见眉庄没事情,也就放心了。
安抚好眉庄,安玲容转到殿外暖阁中,跪下道:“太后怜悯,臣妾心领了。”
太后慢慢道:“哀家这次要你过来,是让你要让你知道有许多事,你搁在心里头就是了,不必痴心妄想。”
安玲容静静地听着,目光只落在太后身后那架泥金飞绣敦煌飞天仙女散花的紫檀屏风上。
那样耀目的泥金玉痕,绚丽的刺绣纷繁,衣饰蹁跹,看得久了,眼前又出现模糊的光晕,好似离了人间。
安玲容安分地垂首:“一切由皇上和太后定夺,臣妾不敢痴心妄想。”
太后笃定一笑,叹口气道:“这话虽然老实,却也不敬。
后宫的事难道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