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安福做了个深呼吸,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招呼徐耘:“坐吧,马上饭就好。”
他从发黄的冰箱中拿出一碗盖着保鲜膜的剩饭,拆掉保鲜膜后放进旁边已经掉漆的微波炉里加热。
在一旁的橱柜里翻出半袋一次性纸杯,掏出两只摆到方桌上。
放好纸杯后朱安福愣了一下,他拎着纸杯袋,神情有些尴尬,“忘了买饮料了,小徐你喝橙汁还是可乐?”
“喝水就好了。”徐耘连忙劝阻,目光搜寻到热水壶,主动拎过来给两个纸杯倒上。
朱安福没有坚持,放下纸杯袋,进了隔壁房间。
过了几秒,他拎着一条板凳走出来,摆到方桌旁。
徐耘这时已经从纺织袋里把卤菜端了出来。
是一盒猪耳朵和一盒凉拌蔬菜。
纺织袋里还有透明塑料袋装的四个白面馒头,徐耘也一同拿了出来摆在一旁。
缓过来的朱子娴擦擦眼泪,在房间里四处查看,似是想要把这个地方牢牢刻画在心头。
叮~
朱安福把热好的饭拿出来,又去洗了两套碗筷。
两人隔着桌子坐下。
“没什么菜,小徐你将就一下。”
“这就够了。”徐耘端碗拿筷,表示自己并不在意。
这时候朱子娴也回到桌前,同徐耘坐在一边,胳膊肘撑在桌上,怔怔地看着朱安福。
朱安福的住处就是个一室一厅的平房,甚至于厨房就在客厅的一角,三眼两眼就能看完。
朱子娴能转几分钟,已经远远超出了徐耘的预计。
他扭头看看朱子娴,又看看朱安福,准备吃完饭就把信给出去。
刚做完决定,就听朱安福问道:“小徐你说来帮子娴送东西,送的什么?”
“啊。”徐耘放下碗筷,“是信。”
不等朱安福问出来,他弯腰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掏出那封信,半起身放到朱安福面前。
“是信啊。”
朱安福这么说。
他低头看着信封,手中的碗筷仍然举在身前。
看了好一会儿,他好似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拿着碗筷,赶忙将其放下,有些颤巍巍地拿起信封,举在胸前。
他抬头看向徐耘:“这信……什么时候的?”
“不清楚。”徐耘面色平静,“我只是把它送过来。”
“嗷,嗷。”
朱安福应了两声,不再询问。
他翻来覆去地观察着信封,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,尽量保证信封的完好。
抽出信封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几处泪痕。
他用指腹轻抚泪痕,脸上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。
徐耘坐在对面,哪怕只吃了几口的饭菜就在眼前,他也没去动。
看了眼紧张的朱子娴,他转过头仔细观察朱安福。
朱安福低头看着信,眼眶中有水光闪烁。
突然,一滴泪水涌出,落下,砸在信纸上。
仿佛一个信号,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,仿佛散落的珍珠串一般接连落下。
他手忙脚乱地将信纸拿开,一边擦着泪,一边忍不住哭喊:“爸对不起你,是爸对不起你啊!”
他一哭,对面的朱子娴也忍不住了。
“爸!“
她喊了一声,站起身来想要安慰父亲。
可是刚迈出一只脚就停了下来,禁不住伏在桌面上痛哭。
父女二人分明在同一处,却被分隔在两个世界。
徐耘双手交叉搭在桌上,他看着痛哭不已的父女俩,心情复杂。
许久,朱子娴情绪平复。
这一天她哭得太多了。
或许是想通了,释然了,她坐到父亲身旁,红肿的眼睛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,伸手试图拂去父亲脸上的泪水。
可惜只是一场空。
她握了握拳,双手搁在腿上,侧坐着,看着父亲。
也不管父亲能不能听见,自顾自地说着话。
“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成为你们的女儿。还记得小时候……”
或许爱真的能够跨越生死。
在女儿的絮叨中,朱安福止住泪水,将未看完的信折好收进信封,放到紧贴胸口的口袋里。
做好这一切,他看向徐耘,扯出难看的笑容:“叫小徐看笑话了,先吃饭。”
说完,他先端起碗。
只是现在他吃得特别慢,一筷子只夹了几粒米送进嘴里。
时不时还停下来摸一摸放信的口袋,或扭头看着条桌上的两个相框发会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