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城郊十里,兰谷溪崖,夜幕已深。
女帝换了一身玄色夜行衣,只带了苏木一人,从皇宫里悄悄出来,找到了断崖洞。
苏木第一次来,遵照女帝的指示,将来时的路径都一一熟记于心,最后,女帝交给他一包药粉,如此这般交代一通,才带着他离开兰谷溪崖返回了皇宫。
第二天,苏木就出宫,按照前一晚上女帝的交代,采买布置,弄了整整一白天,才将事情办妥,太阳落山前回到了皇宫复命。
此时已是寒冬的兰谷,不复秋天时层峦叠嶂,泉水淙淙的景色,到处一片雾凇灰白,寒风掠过山脊,卷起一片霜雪,山间溪流凝固成无数冰瀑,像水晶玉带般悬挂在峭壁之上。
厉墨淮应邀而至,不觉无语:“风天雪地来山谷,你怎么想的?”
凌晚晚骑马止步山谷脚下,倒是十分满意,对厉墨淮甜甜一笑:“自然是想和师父过过二人世界,独处一会儿……”
厉墨淮笑着睨她一眼:“独处的还少了?”
上山的路依旧荒僻难行,两旁的树木也凋敝了不少,不过也不妨碍师徒二人,手牵着手,一步一步的,慢慢踏上满是回忆的山路。不久之后,两人就来到了半山腰的断崖洞前。
厉墨淮望着洞中早已支好的帐篷,以及旁边堆放的柴木,大包小包的一堆烧烤的食材,炊具,似是无奈,唇边扬起一抹笑意:“晚晚你,原来早安排好了。”
凌晚晚伸手拉住厉墨淮的袖子,殷殷地望着他,问道:“怎么?开心吗?”
厉墨淮摇了摇头,故作叹息道:“陛下想吃烤肉,便诓本王来做厨子,我开心什么!”
凌晚晚噗嗤一笑:“谁让我从小,师父不教厨艺的?惯着我两指不沾阳春水,如今还来怪我?”
厉墨淮没好气地白了凌晚晚一眼,“是!怪我,怪为师!真是上辈子欠你的!”言罢,就抖了抖衣袖,弯腰捡起地上的柴木,寻着火折子准备生火。
凌晚晚得意洋洋的在一旁打下手,嬉皮笑脸道:“可不就是上辈子欠的……”
厉墨淮无奈地摇摇头,忍了笑,宠溺地指挥她:“去把银壶里添上茶,烧热水,山洞里太冷了,先喝了暖暖身子。”
“好嘞!徒儿遵命!”凌晚晚夸张地抱拳躬身行礼。
“快去!”厉墨淮脸上的笑意忍不住,卷了衣袖便处理烤肉的食材,没多久,肉便放在了烤架上,他便又开始调蘸料。
有大巫给的压制药,再加上床笫间滋养这几日,厉墨淮身体好转不少,原本被蛊毒折磨得毫无血色的皮肤,也亦恢复了些从前的莹润。
凌晚晚在火堆旁边寻了位置,盘膝而坐,打量着厉墨淮,忽然问道:“师父,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兰谷溪崖吗?”
厉墨淮翻转着手上的烤肉,应道:“这是你小时候,我传授你武功心法的地方,你喜欢这里。”
凌晚晚点点头,道:“嗯……我很小的时候,就跟着哑姑姑风餐露宿,居无定所。后来遇见了师父你,跟着你住在将军府,虽然有自己的宅院,可是府中也有很多侍卫和下人。再后来,我搬进了皇宫,而你搬进了更大的摄政王府,我们身边乌央乌央的人和事就更多了,我与这个世界对家的认知里,始终没什么归属感。那时候总盼望着,师父身边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。”
厉墨淮没说话。
“所以,我一直执着的想,如果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地方,完完全全属于我们,哪怕是很小的一块地方,只有我们两个人,就足够了。后来真的被我找到了,就是这里,师父曾经在这里教我武功,授我心法,同我一起打坐,陪伴着我一步一步成长。这里有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……”凌晚晚单手支着头,面容沉静,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欢喜向往。
厉墨淮心瞬间柔软,指尖轻抚过她的眼睛,眼眸凝视着,轻声道:“你可是皇帝,庆国疆土之上,都是你的。”
凌晚晚眉眼微动,眼底流淌着坚定:“可这一切,都不是我想要的。很早之前,我就跟你说过,我想和你隐居山林,过神仙一样的日子。”
厉墨淮笑着伸手轻敲凌晚晚的脑门:“又胡说!你的帝皇血统是无法更改的,上辈子,这辈子,你都只能是国运的掌舵者,这是责任,天下之重的责任。”
凌晚晚抓了厉墨淮的手,凑到唇边亲了亲,弯了弯眼睛:“爱你,守护你,也是我的责任。”
厉墨淮慢慢笑起来,应道:“你一直是这么做的,无论什么时候,你,凌晚晚,庆国女帝,对这段感情,都绝对拿的出手。”
凌晚晚有些茫然一怔:“……只是可惜,到现在都没能给你一个名分。”
她有些遗憾,又有些惋惜此时还不是给他名分的时候。
厉墨淮忍不住笑出声,感叹道:“君后之位,鸾凤宫,你的哪些小心思,我早就觉察到了,人都给了你,名不名分的谁要在乎……”
况且那日女帝大婚之日偷来王府见他,那晚的囍字,囍烛,大红的婚服,合卺酒,洞房花烛,那样的一场三拜仪式,她与他早已有白首之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