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海沸腾了,
可南海的沸腾在天底下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只是一场谈资,
非是不够沸腾,亦非不够浪漫,
而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,
南海只要还是南海,那么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,那里沸腾与否便算不上关键,
他们既不因此而活,亦不因此而死,
他们只觉畅快,
于是,
把那天下事与酒勾兑,然后一口送入腹中,再吐出那心中的恣意与豪情,
如若再兑以寒霜,更能激得他们口吐云吞天地之言,
以此做那最忠情的酒客。
何响与刘响就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酒客,
他们一个从漠北生,一个自塞北来,
最终在这狼山之下相遇,
只为了见识一番刘恨的风采。
南海温润,漠北寒瑟,
南海靛蓝,漠北苍白,
三日未曾落新雪,漠北寒霜依旧,
寒白的大地上,那一连串的脚印是如此的清晰,
从鹧鸪湖畔一直延伸到狼山顶。
那是刘恨的脚印,
何响与刘响追逐着脚印最终也停在了鹧鸪湖畔。
取冰作碗,将刀插入冻土,
两只鼓鼓的酒馕中飘出一阵酒香,
“我去年秋初见到了武神,见到的楼外楼众!
那日他们斩要去斩世间旧神,如今他们更是斩了当世的神!”何响不禁一口气干了碗中酒,叹道:
“可惜,未得见武神风采!”
刘响看向狼山之巅,
“我只见过凤朝歌,那还是好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冬天!”
说着他不由得摇了摇头,同样的干了碗中酒,只不过更多的是苦涩。
那年冬,也是凤朝歌这个名字响遍天下的日子。
何响怎会听不出刘响言语中的落寞,
给刘响添了一碗酒,他宽慰道:
“打不过才正常,你要是当初赢了他,那才是怪事!”
他摇了摇头,
“他们能被称为常人?”
借着酒劲儿,何响大呼:
“哪个人像他们那样活的,哪个人听见神的第一反应竟是想着杀!”
刘响饮尽碗中酒,
但他心中的郁气是一碗酒无法冲淡的,
他再倒了一碗,瞥了瞥何响道:“刘恨也被叫做武神!”
何响闻言不由得更浑吞一碗烈酒,
“可咱们服他,尊他,
而他又可有一日自诩武神。”
他望向狼山,
“他的拳经名叫恨经,从来不叫什么武神经!”
一听起“恨经”,刘响只觉凶中血气顿时一涌,比南海的那场大事更让他动容,
他看了看狼山,一口饮下了碗中酒,
这碗酒冲去了他满心的郁气,让他重新变得豪迈起来,
“对,服他,
天下何有如此无私武夫,敢叫心经传天下!”
他的眼中放出慑人的光彩!
刘恨,刘恨,世间无人知晓他所求为何,
世人只知晓他武道绝巅,却无私留,与天下一卷“恨经”,赠众人一条武途!
刘恨的拳里从来都充满了恨意,恨人不死,恨物不休,他以此为基,终是恨绝了天地,
可刘恨的恨又因何而来呢?
没有人知晓!
强,更强,如同无法逾越的山头,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强,
这是世人对刘恨最基本的认识。
又是一碗酒,
刘响不由得道:“他已经上去三日了!”
何响也有些疑惑,“三日了!”
刘响道:“太平静了!”
何响点了点头,“是啊,平静得不同寻常。”
“他是不是走了!”刘响怀疑。
何响摇了摇头,“不会的,他亲口说他会在这里渡过他的劫!”
“为什么会是这里?”刘响问道,
何响摇了摇头,“不知道!”
没有停顿,他坚定的道:
“但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。”
二人都望着狼山,
也正在他们的凝视之中,狼山上的云彩陡然一卷。
一种可怕的压力从狼山顶上席卷而下,
越是武夫,越能感受到这种压力的厚重,
就像是一座大山,重重的压在人的心头,
许久何响和刘响才缓缓喘了一口气来,
他们各自互看了一眼,然后又同时望向山顶,
他们看不见刘恨,但是那滔天的恨却比任何看见都要显得刘恨的实在!
终于,在这种无尽的压力中,狼山顶透出一个无尽玄幽的空洞。
好大的一个空洞,根本就不是要把一个人照进去,而是要把一座山照进去。
它也的确把整座狼山照了进去。
然后何响和刘响就看见了无尽的雷霆。